[清空]播放记录
视频
提示:本线路为优质线路,可优先选择。
提示:如无法播放请看其他线路
提示:如无法播放请看其他线路
提示:如无法播放请看其他线路
《天堂儿女》电影剧本
文/〔法国〕雅克·普列维尔
译/胡玉龙、王世生
上集 罪恶街
淡出。绘有图案的舞台幕布因年代太久而显得肮脏和破旧。静寂无声,亦无音乐,后台响起敲击声。片头字幕叠印在幕布上。在极短的时间内,听见三次剧场惯用的启幕声。帷幕徐徐升起。
丹普尔大街,外景,白天
丹普尔大街全景,稍俯,拉镜头。熙熙攘攘的人群川流不息。一个不太年轻的演员登上钢丝绳,在看热闹的人群面前表演。他在笔直的钢丝上行走。摄影机离开他,把闲逛的人群框入镜头。
4月初,春天姗姗来迟,街上仍留着残冬的景象。人群中有个男人走过,他穿着深色衣服,戴着皱皱巴巴的帽子,肩上扛着一个沉重的大包袱:这是个估衣商人,他的叹喝声像是乞求,又像是威胁。
估衣商:有旧衣裳我买……(连喊四五声)
估衣商消逝在人流中。摇拍向纵深延续的丹普尔大街。这条大街也被称为“罪恶街”。那里有拥挤的人群,无休止的吵闹声,游手好闲的人们,咖啡馆,戏院,街头艺人,美貌的姑娘,华丽的车辆,花花公子,流动商贩,露天小饭摊,小偷流氓,儿童游艺场……。最初的背景音乐隐没在喧嚣声中。
一辆敞篷四轮马车驶过画面。一个大力士在表演举重……看热闹的人们赞叹不已。摄影机对准集市临时木棚的正面。在高台上,罗叶尔先生露出一副可怜相,正在让小猴子表演踩高跷。
川流不息的人群。一个儿童游艺场进入镜头。鼓声隆隆,将游人引向一个戏台,台上有个招徕观众的小丑在手舞足蹈,大声叫喊。
小丑:里边瞧,里边看!当场出彩罗!
镜头对准肮脏不堪的戏棚入口。小丑登上椅子,吸引了一群围观者。他每说一句,他的同伙就击鼓助兴。那同伙身后的广告牌上画着一个正从水井中出浴的裸体女人。
小丑:里边瞧!里边看哪!勾魂摄魄啦……准保叫您朝思暮想(掀起满是油污的门帘。击鼓声)……往里走呀!快往里走呀!一丝不挂的美人儿……出门交钱……莫失良机呀……
看热闲的人群走进了戏棚,紧接着又有不少人拥进去了。推镜头,对准戏棚入口。切。
戏棚内景
镜头跟拍,进入戏棚内的人把胳膊倚在井台边,瞪大眼睛朝井下看。画外响起鼓声。
小丑(画外):先生们,莫失良机呀!场面勾魂摄魄,性感十足……一览无余唉……儿童禁止入内!
中景,仰拍,棚内的汉子们朝“井”底看,结果大失所望;一个轻佻的无赖推开众人,走近“井”边,感到很扫兴。
小丑(画外):快来看哪,一丝不挂……让您朝思暮想……来呀,快来看呀!先生们,请看最有刺激的场面……
中近景,俯拍井口。所谓“井”就是一个盛满水的大桶,和人们的视线一样高。桶内有个年轻美貌的女子,她赤裸的双肩一半露在水面上。她手里拿着一面镜子,稍稍举过头顶。她沉着镇定,对瞧她的人无动于衷。她徐徐地转换着方向,有时也向围观她的人群投以冷漠然而迷人的目光。
丹普尔大街,戏棚正面
拥挤不堪的人们在剧院门前排队。墙壁上挂着招牌:费南布尔剧院。门上的木牌写着“演员入口”。两个人在门槛处发生口角(镜头稍推,框入两个男人,宽中近景):一个是剧团门房兼舞台监督,另一个是英俊的小伙子,他目光狡黠但炯炯有神。尽管衣着简朴,甚至有些寒酸,可他还是那么风度翩翩,极有魅力。
门房:少废话!……这是演员入口……对啦!对啦,……我懂您的意思……得啦,我不让您进!想偷偷进去,往那儿一坐,一文不花白看戏……哼,还要进包厢!
年青人:我不想看戏,我要找你们经理!
门房(莫名其妙):经理?您找我们经理!……就这么点事!(突然狂怒)我先问问您,您找经理干什么?
年青人(微笑着从容地):对啦!很简单,我要见他……和他谈话,请他雇用我!
门房(挖苦地):您想叫经理雇用您……当然喽,这是可能的,很快你的名字就会出现在广告上,用黑体大字!
年青人(毫不慌张地):怎么不可能呢?就像是一幅静物画!
门房(反感地):说下去……
年青人:那当然,我预先告诉您,可怜的家伙!
年青人用手指着门房威胁地说,同时向左迈了一步。门房突然紧张起来,也向左迈了一步。
年青人:在这张海报上,你会看到我的名字的!就是这么大!弗利德里克,你听见了吗,弗利德里克·勒麦特尔……(他用食指戳着门房的前额)我的名字将刻在您可怜衰退的记忆里……弗利德里克·勒麦特尔,您记住……
门房惊呆了。然而,年青人却昂头看着大街,用手抓住门房的胳膊。
弗利德里克:哈,看哪,又一幅静物画!
全景,稍俯,这两个人望着大街:一位年轻貌美的女郎(这就是演《桶中裸女》的女子)穿着花点的裙子,穿过大街,微笑着朝卖花的商贩走去。鲜花排列在小车上,十分鲜艳。
镜头反拍门房和弗利德里克。
门房:嗨,什么?怎么回事?
弗利德里克:蠢货……世界上最美丽的姑娘正在穿过丹普尔大街……您说“怎么回事”……(摇晃他,迫使他朝年轻女子走的方向看)看哪……您这个野蛮人,天生的瞎子,……看看那双眼睛……那红嫩的嘴唇……那冰肌玉肤的双腿……那抚媚动人的体态……
中景。年轻女子快步走过,消失在人流中。
门房和弗利德里克的中近景。
门房(心悦诚服地):她确实长得不赖!大美妞儿!……您认识她?
弗利德里克(眼睛一直盯着那年轻女子):不,还不认识。
他撇开门房去追赶那女子(镜头快速拉成全景,跟拍弗利德里克)。他冲开人群,跑到画外右边。镜头拉向大街的另一个角落:年轻女子继续走路,她平静地,无动于衷地在那些游手好闲的人中穿行。拉镜头,对准年轻女子。弗利德里克在远景处出现,他急步前行,赶上那女郎,与她并排走着,然后超过了她,连看也没看她一眼,神态高傲地走出了画面。年轻女子对周围无动于衷,继续赶路。弗利德里克突然转过身子往回迎着年轻女子走上去,就像玩世不恭的男子一样。他微笑着,和她打了个照面。年轻女子莞尔一笑,依然在人群中赶路。摄影机对准他俩的正面。弗利德里克迟疑了一下,转过身来,又去追赶那女子。
弗利德里克(气喘吁吁,没多大把握地):啊!您朝我微笑了一下。您不能否认,您朝我微笑了一下。呵,真是太棒了!生活是美好的,您就像生活一样美好……真的,您实在太漂亮了!
年轻女子(边走边微笑着看他):真有意思,好像您刚才奔跑来着……
弗利德里克:是的,在您身后跑!
年轻女子(停下来,怀疑地):在我身后跑?可您是迎着我走来的!
弗利德里克(气喘吁吁,毫无拘束):凑巧我刚才见到了您……您知道,我对您一见钟情,我很激动……我正下决心的工夫,您已经走远啦……就这么回事!
年轻女子(开玩笑地):怎么回事?
弗利德里克:是这样的,我喜欢跟在女人后边追,我跑是为了赶在您的前头……确切地说,是为了和您相遇……(他轻轻地抓住她的胳膊,她却竭力挣脱。他抓住她的胳膊不放)现在,我不再离开您了。(她挣脱着)您去哪儿?
年轻女子:很简单……您走您的路,我走我的路。
她刚迈出一步,不料弗利德里克冲上前去,挡住了她的道。
弗利德里克:很可能我们要去同一个地方……
年轻女子:不……
她试图向右拐。弗利德里克往左边迈了一步,挡住了她。
弗利德里克:为什么?
年轻女子:因为我有约会。
她再次试图走过去(两个人的近景,然后是一系列正反打镜头)。
弗利德里克(像个悲剧演员):约会!唉!“悲惨的命运”……我们仅仅“在一起度过两分钟”,可你马上就要离开我了,为什么……您去找谁?……去找另一个男人……那当然!当然啦,您爱他,是不是,……“爱那个男人”?
年轻女子(微笑着耸了耸肩):我……我爱所有的人!
弗利德里克:好!这实在太好啦!我是不会嫉妒人的……可是他……嗯……“那个人”……毫无疑问了,他是好嫉妒的家伙!
年轻女子(微笑着):您怎么知道的?
弗利德里克(斩钉截铁地):除了我,男人们都这样。
弗利德里克又抓住她的胳膊,还把头挨近她的头。他俩走了一会儿,镜头随着他们向后拉。
弗利德里克。算了,不说他们了,忘掉他们……把“他”也忘掉吧!不要想他们了。最好还是想想我们自己。我们有很多话要说!
年轻女子(又要挣脱他的手):真是这样……
弗利德里克:真的!首先,我想告诉您我的姓名,我叫弗利德里克,请您把姓名告诉我……
年轻女子:我叫嘉朗斯。
弗利德里克:嘉朗斯,这名字太美了!
嘉朗斯:这是一种花的名字。
弗利德里克(盯着她):一种红色的花,就像您的双唇,……(他越来越动情,紧紧搂着她)啊!嘉朗斯,我唯一的绝无仅有的心上人,您是我的第一个恋人,也是最后一个恋人……别呆在人群里了,在这里我感到我们彼此离得太远了。(压低声音,更加温柔地)到别处去吧,我们会幸福的。到哪儿都可以……只有咱们俩。
嘉朗斯停住脚步。她再次摆脱了弗利德里克的纠缠。
嘉朗斯:您想干什么?
弗利德里克(低声):您真的愿意我告诉您干什么吗?
嘉朗斯:不……不必……您一张嘴,我就知道您要说什么……
弗利德里克:那怎么样?
嘉朗斯离开弗利德里克,向前走了一步,又转回身。
嘉朗斯:那就再见了,弗利德里克。
弗利德里克(失望地):您不喜欢我?……
嘉朗斯:我没这么说,可我有约会呀……
弗利德里克(气恼,但强作笑脸):嘉朗斯,您是不会这么抛弃我……把我一个人留在这条“罪恶街”上的。至少,请告诉我,我们什么时候再见面?
近景。背景是熙熙攘攘的人群。
嘉朗斯(心不在焉地):也许,很快……天晓得……那就看机会吧!
弗利德里克:啊,看机会?您总不该希望我像今天这样在街上到处寻找您吧?我爱您,真的。您太美了……可巴黎太大了,您知道!
嘉朗斯:不,对像我们这样真诚相爱的有情人来说巴黎实在太小了……
她朝弗利德里克微笑了一下,走开了。镜头从全景变成弗利德里克的中近景。他显得很不自在,但还是略带微笑。
嘉朗斯消失在人群中。窘迫不安的弗利德里克目送她走出画面。忽然,他露出了满意的微笑。一位美丽的妙龄女郎向他走来。她以为弗利德里克的微笑是对她美貌的敬慕,于是她也报之以微笑。她向右拐,弗利德里克追了过去。
弗利德里克:是呵,您笑了……别说“不”,生活是多么美好!……您笑了。
弗利德里克挽着那姑娘的胳膊,两个人背对镜头,向远处走去。
中近景。看到一个招牌上面写着“代写书信”。
代书人的店铺,室内,白天
中近景。一位面部线条突出的小伙子。他谈吐高雅,风度翩翩,眼睛里时不时闪出一种转瞬即逝的残酷目光,令人不安。他穿一身破旧的黑礼服,但衬衣是洁白的。他边写边读着一封情书。他的声音是平淡的,冷冰冰的。摄影机后拉,出现坐在书桌后的代书人。一个粗俗的顾客站在左边的一条凳子旁,毫无拘束地微笑着听他念信,露出了满意的神情。
代书人(念信):“我的心上人,我的生命……我永恒的爱人,自从你离开我的身边,我倍受熬煎,度日如年,就像那拖着镣铐的苦役犯……回来吧,我恳求你……我发誓再也不……”
门铃响了。
代书人停住笔,抬头朝门口望去。走进来一个游手好闲的二流子。他身躯魁伟,一头黄发,耳边搭拉着一朵小花,嘴里还吹着缠绵的小曲。他走近写字台,站在那儿听代书人念信。
代书人:“真的,我向你发誓,我再也不像从前那样打你了……”(站起身来,把信交给顾客)这么写行吗?
顾客找出一个硬币交给代书人,他接过信,说道:
顾客:要是这玩艺管用,那就甭提多好了,真的!……我敢说,这太动人了……如果看到这样的信她还感到不幸福,那……说真的……我发誓……那我就绝望了……
顾客出门,往左拐。镜头推向另一位顾客和代书人,成半身镜头。近景,侧拍代书人。他手里玩弄着顾客给他的钱币,轻蔑地看着顾客走出去。门铃声(画外)。
代书人:可怜的傻瓜!
二流子(停止吹口哨),反正……没说的……不错!
代书人:什么?
二流子(充满敬意,像在背格言):有学问!
代书人(摇头):我可怜的阿夫利尔!
阿夫利尔(对代书人的态度并不在意):真的,确实不错!……(极谦卑地)拉斯奈尔先生,哪儿去找这么多词儿!
拉斯奈尔(耸了耸肩,冷冰冰地):得了……别说蠢话了!说真格的(走近阿夫利尔)你弄到餐具啦?
阿夫利尔:噢,弄到了,拉斯奈尔先生(从衣袋里掏出餐具,并得意地掂量着)。
拉斯奈尔从一块脏手帕中取出餐具(摇成大特写)。
忽然,拉斯奈尔的眼睛里闪现出不寻常的光彩。他在窗外看见了什么。
透过玻璃橱窗可以看到嘉朗斯走来了(背景是大街上熙熙攘攘的人群)。
镜头摇回到拉斯奈尔和阿夫利尔,拉斯奈尔摇着头,怜悯地看着阿夫利尔。门铃声。
拉斯奈尔(小声对阿夫利尔说):看,保拓我的天使来了。你走吧,晚上见。
阿夫利尔(一个手指按在帽子上行军礼):是,拉斯奈尔先生。
阿夫利尔向门口走去,和嘉朗斯打了个照面。阿夫利尔出门时向拉斯奈尔道别。拉斯奈尔走近嘉朗斯,以嘲讽、恭维和十分温柔的(或者至少是酸留溜的)声调说道:
拉斯奈尔:我的天使,我的出浴美人儿!您从井里出来啦?
嘉朗斯(忍俊不禁地):噢,别说什么水井了……我不干了,还有这“当众出彩”!
拉斯奈尔:不干了?
嘉朗斯:是的!那些家伙真难对付,你知道……“当众出彩”只脱到肩膀,他们是不会满足的!
拉斯奈尔:当然喽,那些“正人君子们”希望你再往下脱,脱到一丝不挂,“一丝不挂”……不过,我理解他们!
她离开拉斯奈尔,边说边朝当作柜台的书案走去,把自己的东西放在上面。
嘉朗斯(转身面对拉斯奈尔):他们也太不像话啦。
拉斯奈尔看着嘉朗斯,走了几步,停住脚步,不怀好意地注视着街上的行人。
拉斯奈尔:说得不错,“他们”太不像话啦(叹气)!我恨不得把他们都宰了。
嘉朗斯的镜头。她靠着柜台,朝拉斯奈尔摇头。根据他们的对话,对拍二人的正反镜头。
嘉朗斯(神秘地):比埃尔·弗朗索瓦,你总是那么残酷无情……
拉斯奈尔(背朝嘉朗斯):不是我残酷无情,我是有头脑的。我早就向这个世界宣战了。
嘉朗斯(微笑着打断他的话):从那以后,你是不是杀了很多人?
一直看着外面的拉斯奈尔终于回过头,面对嘉朗斯,她已出画面。
拉斯奈尔(以先前那种嘲弄人的腔调):不,我的天使,(面向嘉朗斯,伸出那双纤细的保养得很好的手)看见了吗?没有血迹,只有几滴墨迹。不过,等着瞧吧,嘉朗斯,我要做惊人的事情……(忽然以令人难忍的目光死盯着嘉朗斯)不要笑,嘉朗斯,我敢说,我不是那种凡夫俗子,我的心跳与众不同,听清了吗?嘉朗斯……绝对不同!你被人侮辱过吗,嘉朗斯?
嘉朗斯:不,(十分冷静、清醒而又肯定地)从来没有过。
拉斯奈尔又眺望着大街,自言自语着,仿佛嘉朗斯不在他旁边。
拉斯奈尔:我也没受过侮辱……我从小就头脑清醒,聪明过人。可“他们”不能容我(正面特写,对着走出画面的嘉朗斯)。他们想让我像他们一样俯首贴耳,他们用一堆书本知识填我的头脑,在一个孩子的脑袋里装了那么多乌七八糟的玩艺!(停顿片刻)美好的童年……我尊敬的母亲却喜欢我那个笨蛋弟弟……而我的老师总是对我说,“你太自负了,比埃尔·弗朗索瓦,你要闭门反省!”
嘉朗斯一言不发地倾听着。拉斯奈尔的半身镜头,他傲慢地冷笑了一声。
拉斯奈尔:于是,我闭门反省……我无法摆脱这种境况。(大笑起来)他们让我一人独处!他们不准我和不三不四的人来往。(镜头闪拍嘉朗斯,又返回拉斯奈尔)多么奇妙的命运!……谁也不爱……孤独一人……不被人爱……自由自在……
这时拉斯奈尔才感觉到嘉朗斯的存在。他恢复了常态,离开画面,走向嘉朗斯。拉斯奈尔和嘉朗斯的半身镜头。
拉斯奈尔:真的,我谁也不爱。连你也不爱,嘉朗斯。不过,我的天使,你是我唯一不憎恶、不蔑视和可以亲近的女人!
嘉朗斯(平静地):我也不爱你,比埃尔·弗朗索瓦!
拉斯奈尔(冷静地,然而十分诧异地):这太好了,嘉朗斯……可你为什么每天来看我呢?是不是因为我没有强求你做别的男人求你做的事情?
嘉朗斯(摇头):不。
拉斯奈尔:我知道,你不是个卖弄风情的女人。那又是为什么呢?
嘉朗斯:因为我感到烦闷!
拉斯奈尔(冷笑):我能为你消愁解闷?
嘉朗斯:你……你总是说个不停……像个舞台上的演员。你的话叫人开心,也叫人舒畅。
拉斯奈尔从嘉朗斯身边走开,边说边走到玻璃橱窗后边他呆惯的地方。镜头跟摇。
拉斯奈尔:你并不看重我!……嘉朗斯,如果我自尊自重,我早就伤透了心。可我并不徒慕虚荣,我只有高傲……我对自己有绝对的把握,如果必要,如果命运安排,我会去偷,去杀人。我父亲早就不只一次地对我说过:“比埃尔·弗朗索瓦,你迟早会上断头台的……”
嘉朗斯:说得对,比埃尔·弗朗索瓦,总得听父母的!(她站在写字台后边,兴味索然地翻着稿本。突然望着他说)噢!你还在写剧本……
拉斯奈尔(谦虚地):是呵,空闲时……有时候就写一点……
嘉朗斯:《恶行记》是悲剧(对拉斯奈尔)?
拉斯奈尔:不,是一出略带淫荡味儿的笑剧……低级题材……那些人互相残杀,“可谁也没受一点伤”……我觉得它会令人沮丧。
估衣商进入画面(丹普尔大街)时,隐约听见小号的乐曲声。
拉斯奈尔:您瞧,这就是最后的审判。
中景。门开了,估衣商躬着腰进入小店,他假情假意地谄笑,甜言蜜语地说道:
估衣商:“朱庇特”驾到,因为手执号角。本人叫热利科。因为有排筏,人称墨杜萨。啊,你好,拉斯奈尔!(看着嘉朗斯)向您致敬!(又转向拉斯奈尔)今天有什么新闻吗?
拉斯奈尔看着他,示意叫他过来。他向前走了两步。三个人的全景:两个男人的近景,远处是嘉朗斯。拉斯奈尔拿出阿夫利尔的餐具,递给热利科。后者掂了掂,又打开看了一眼,还给了拉斯奈尔。
拉斯奈尔:多少钱?
热利科:嗯……(看了嘉朗斯一眼)
拉斯奈尔(冷冷地):对这位夫人我没有秘密。
热利科(惊奇地):噢,是这么回事……(转向嘉朗斯)我向您致意,夫人!
嘉朗斯(玩笑地):不客气!
拉斯奈尔(恼火地):多少钱?
热利科:噢!……二十法郎。
拉斯奈尔(狂怒):二十法郎……,你在开玩笑?
热利科:我不开玩笑。别忘了人家都叫我哭穷的家伙……外号叫吝啬鬼……(冷笑)因为我像老鼠一样吝啬(大特写镜头)。
热利科大笑,化出。
丹普尔大街
中全景,费南布尔剧院的破旧不堪的正面。
临时搭起的戏台的左侧,三名穿着波兰龙骑兵制服的乐师在演奏乐曲。嘈杂的声音如同鬼哭狼嚎;四名舞女随着乐声跳着。右边,一个中年男子妆扮成罗马木偶戏中的卡桑德尔,拼命地招徕观众。一个年青人独自坐在戏台右侧的木桶上。他头戴亚麻色假发,脸上搽着白粉,木然不动,像个蜡制模特儿。他呆滞地坐着,默不作声,流露出远离故上孤立无援的茫然不安的神情。
卡桑德尔(手中挥着长柄大棒):请进,请进,太太们,先生们。您要是有钱,花一个法郎就可以坐在前排;您要是不宽裕或暂时手头紧,也可以花四个苏在楼上看戏。(他做了一个手势,舞女们停了下来)
镜头俯拍围观的人群。
卡桑德尔(画外):请进,请进……里边看哪,《荒林历险记》,别名叫(镜头对准他,更加夸张地)《贞操的罪恶》,这是仙境般充满异国情调的哑剧,使用了最新的焰火技术……一共十六场,其中一场是新布景。
一个快活的胖市民和拉斯奈尔夹在人群中。摇,框入胖市民和拉斯奈尔,他俩相隔很近。嘉朗斯就紧挨在他们身后。
卡桑德尔(画外):剧间穿插小节目,轻歌曼舞,鲤鱼翻身,烟火冲天,真刀真枪,大打出手……(镜头推向卡桑德尔)还有俄国的高山滑车道,苏格兰的淋浴,非洲的达姆一达姆鼓……
胖市民含情脉脉地盯着嘉朗斯,接着把手伸向她的腰肢。嘉朗斯一下子把他的手从身旁打了下去。
卡桑德尔(画外):进来!里边瞧!阿特拉斯神狮追赶十五岁少女的惊险场面……森林大火,气球升天……!
镜头对准卡桑德尔、巴蒂斯特。稍仰,仿佛是嘉朗斯和拉斯奈尔在看着他们的目光。巴蒂斯特的目光投向嘉朗斯。
卡桑德尔(提高嗓门):你们会看到我昂塞尔姆·德布罗曾在土耳其国王后宫里,为国王和八十二个王妃表演的哑剧。……不过,在里边您看不到的演员,就是那个……
镜头又对准卡桑德尔。他拿着长柄大棒指着坐在木桶上头脑发懵的巴蒂斯特。巴蒂斯特在前景,一动不动。卡桑德尔每说一句话便用大棒敲打一下巴蒂斯特的头,引起观众的阵阵哄笑(画外)。
卡桑德尔:因为他什么也不会演,是个弱智的家伙……他竟然白日作美梦,真是个头号大蠢蛋,可怜的傻瓜,无可救药的废物(他狠狠地敲了一下巴蒂斯特的帽子)……可这个家伙,唉,他是我的儿子!
闪拍狂笑的人群。嘉朗斯却没有一丝笑容。
卡桑德尔:你们知道,这是家庭的耻辱,一个艺术家家庭的耻辱!一个享有盛名的父亲的绝望,它是我烦恼的根源……(闪拍毫无表情的巴蒂斯特)一天夜里,(镜头重新对准卡桑德尔)他在戏台上走来走去,……月亮圆圆的……他摔倒了……唉!糟了!他母亲(闪拍巴蒂斯特的近景)发现他掉进水桶里了。可那天晚上(全景)我出远门了……等我回来已经晚了。
他又打了一下巴蒂斯特的头,巴蒂斯特丝毫没有反应。
卡桑德尔:唉,巴蒂斯特毕竟是我们家的一员哪……
戏台的中全景。
卡桑德尔:可这儿不是我们当众抱怨不幸的地方。演出就要开始了……这可是绝妙无双的啊!……一毛不拔的守财奴,吝啬鬼,看蹭儿戏的也请留步助威,老板不怕牺牲,让大家白看巴蒂斯特表演。
卡桑德尔朝人群致意。突然,乐声响起。人群嘲讽地注视着巴蒂斯特,中全景。
群众甲:瞧他这德行!
巴蒂斯特的半身镜头。他一动不动,缄默不语,目光呆滞无神。镜头回到人群。
群众乙:嗨!……巴蒂斯特,你是睡着了还是肚子疼?
群众丙:嗨!……巴蒂斯特,快醒醒吧,来人啦!
巴蒂斯特的镜头。他的眼睛几乎连眨也没眨,注视着画面以外的某个地方。嘉朗斯、胖市民和拉斯奈尔的正反打镜头。
胖市民:嗨!巴蒂斯特,如果你下了小患,可给我留一个啊!(转向嘉朗斯,并朝嘉朗斯使了个眼色)看他这副傻样儿,您没觉出来吗?
嘉朗斯(瞧着巴蒂斯特):您问我?……我觉得他的眼睛漂亮极了!
近景,闪拍巴蒂斯特和嘉朗斯。嘉朗斯瞧着巴蒂斯特(近景)。闪拍巴蒂斯特。胖市民哈哈大笑。
胖市民:哈!漂亮的眼睛!还有迷人的大腿!
拉斯奈尔悄悄溜走了。胖市民大笑不止。他把手伸进坎肩,忽然惊跳起来。
胖市民(狂怒):我的表!……有人偷了我的表!(大喊大叫着)我的表!……我的金表……金表!
闪拍巴蒂斯特。这时,人群聚拢成一个圆圈,向嘉朗斯投去疑惑的目光。
胖市民(叫嚷着):就是她,我敢肯定,就是你……(抓住嘉朗斯的手臂嚎叫着)抓小偷!抓小偷!
嘉朗斯(挣脱着):放开我……不是我。你这个疯子!
胖市民:你竟敢骂我!(更加吼叫)抓小偷!……警察!警察!……来人哪!
女人甲(对被盗者):您敢肯定是她偷的?
女人乙:这样的小偷有什么奇怪!
男人(轻挑地):这还不容易,搜一搜嘛!为什么不搜?……
巴蒂斯特的半身镜头。他一直若无其事地注视着吵吵嚷嚷的人们。人群(中全景),镜头稍俯。警察来了。
警察:什么事?发生什么事啦?
嘉朗斯(异常镇静):似乎“先生”是有块金表,可现在没了,却说是我的过错。为什么?……莫名其妙!
警察(疑惑地):莫名其妙?是的,当然,您是清白无辜的了?
嘉朗斯:完全清白!
警察:先生,您确信您刚才说的吗?
胖市民(断然地):确信无疑……请逮捕她。
警察抓住嘉朗斯的胳臂。
嘉朗斯(挣扎):我不是已经对您说了吗不是我。
警察:你们说吧……(面向人群)谁可以作证?(快摇,近景,围观的人群看着警察,默不作声)。
巴蒂斯特(画外):我!……
大家一起转向巴蒂斯特,人们感到愕然。巴蒂斯特(半身镜头)坐在那儿,仍毫无表情。
巴蒂斯特:我……我可以作证。
镜头俯拍人群。
警察:您看见什么啦?
镜头仰拍巴蒂斯特。
巴蒂斯特:什么都看见了!
巴蒂斯特极轻松地从他坐着的桶上跳下来,在戏台上朝前走,模仿偷窃时的情景(音乐)。
镜头闪拍先是惊奇,继而被逗笑的人群。中景,巴蒂斯特的正面。他表演起来,他模仿着,“再现”事情发生的全过程。他模仿嘉朗斯迷人的体态,模仿那个胖男人凑近嘉朗斯时的滑稽动作,接着是舞台上众演员的滑稽表演。乐声起。中全景。嘻笑的人群。巴蒂斯特继续摹拟着,模仿那胖男人捧腹大笑……模仿一个漂亮的小伙子,身穿华丽衬衣,走近胖男人,机敏地偷走了胖男人的表。可是胖男人一直笑得前仰后合……
镜头闪拍微笑的嘉朗斯。警察莫名其妙地站在她身旁。嘉朗斯目不转睛地看着巴蒂斯特模仿胖男人捧腹大笑和后来发现金表丢失的情景。最后,他又模仿胖男人诬陷嘉朗斯的丑态。镜头闪拍捧腹大笑的人群,夹杂着各种叫喊声。
群众甲(鼓掌):好!巴蒂斯特。
群众乙(钦佩地):不愧是个演员。
群众丙(对旁边的人说):我跟您说……他比他父亲演得好。
胖市民在哄笑的人群面前,显得十分尴尬。
警察(严肃地):您现在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胖市民(含含糊糊地):没有……我没什么可说的。
人群(人声嘈杂):巴蒂斯特说得对……您毫无根据地诬陷好人,应该感到羞耻!坏蛋!
巴蒂斯特的正面镜头。模拟表演结束了,他一直注视着嘉朗斯。
人群(画外):你们看哪,这个大肚子混蛋!这些人以为有一块金表就能为所欲为……
胖市民(难为情地):请原谅……谁都有搞错的时候。
嘉朗斯(高傲地):搞错了,可能是这样!……不过不要诬陷好人。(对警察)那么……我可以走了吗?
巴蒂斯特的半身镜头。他慢步回到原来的位子上,双手放在背后。突然,他停住了脚步,一动不动地看着。镜头速摇。
俯拍人群中的嘉朗斯,她微笑着走近戏台,微笑着把头上戴的一朵红玫瑰花投给画外的巴蒂斯特。仰拍中景,切入巴蒂斯特的动作。他接住嘉朗斯扔过来的花,端详着,深情地闻着,又朝嘉朗斯望去。反拍镜头:嘉朗斯回过头来朝巴蒂斯特莞尔一笑,向他送了一个飞吻。巴蒂特斯的半身镜头。他呆呆地瞧着画外的嘉朗斯,忧郁的眼睛望着玫瑰花。渐隐。
中景,摇镜头。嘉朗斯如同往常一样不慌不忙地在人群中走着。拉镜头。她来到露天咖啡座前。一位顾客背对摄影机坐在一张桌子旁,长长的腿伸在桌子下面。他发现嘉朗斯并没有看见他。他站起来,转过身子,但没有离开原来的座位:他就是拉斯奈尔。他把手放在嘉朗斯的肩上。嘉朗斯吓了一跳,可并没有动。
嘉朗斯:又来抓人了!
嘉朗斯扭转身来,认出了拉斯奈尔。拉斯奈尔微笑着,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
嘉朗斯:噢?是你?
拉斯奈尔:是的,正是我。嘉朗斯,我的天使,我的太阳,发生了什么事?(他重新坐下)
嘉朗斯:没发生什么大事。不过你的太阳险些落下去……
拉斯奈尔:有人找你的麻烦啦?
嘉朗斯:嗯……有点。
拉斯奈尔:从来如此,无辜的人被当作罪犯。啊,多美的世界……洁白无瑕!……这都是为了什么?为了一件不值钱的玩艺。它从一个坎肩到另一个坎肩。一文不值的玩艺儿。外边有点金,里边有几根弹簧。(说着从衬衣内掏出金表,玩弄着)我的朋友,你是怎么摆脱纠缠的呢?
近景,嘉朗斯的正面。接着是一组正反拍的镜头。
嘉朗斯(微笑着):一位白衣男人从天而降。
拉斯奈尔(也微笑):自然是他替你解了围。
嘉朗斯:是的!
一个侍者用托盘端来拉斯奈尔要的饮料。(中景,摇。嘉朗斯的正面,拉斯奈尔的侧身)
嘉朗斯(对招待):麝香白葡萄酒。
拉斯奈尔(改变了腔调):嘉朗斯,你什么也没说,你没提到我吧?
嘉朗斯:没有。
拉斯奈尔(摇头,望着嘉朗斯):真的,你真是个女中豪杰!
中景。他俩一系列的正反镜头。突出说话的人。
嘉朗斯:我守口如瓶……
拉斯奈尔:遗憾,(深深地叹了口气)假如你泄露一点……我会荣幸之至。
嘉朗斯:为什么?
拉斯奈尔(声音低沉,充满苦涩):因为有人为我提供证据,说明我有理由蔑视大多数男人(压低了声音,近景)……和女人,我会感到从未有过的幸福。
嘉朗斯(盯着拉斯奈尔):蔑视女人……真的吗?女人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啦?
拉斯奈尔(局促地,采取守势):什么也没有……绝对没有!
嘉朗斯(紧逼不放):比埃尔·弗朗索瓦,你做了些什么对不起女人的事呢?(嘲讽地笑笑)大概没什么了不起吧。
嘉朗斯观察拉斯奈尔对他的反应。近景,自尊心受到伤害的拉斯奈尔。他恶狠狠地看了嘉朗斯一眼。淡出。
费南布尔剧院后台
全景,奇特的道具和怪异的布景杂乱无章地堆放着。杂技演员、舞女、侏儒、戴鸟头的男人、魔鬼、僧侣、东方王子、警察和仙女人们忙忙碌碌,有的在穿服装,有的在化妆,有的上台演出,有的踮起脚练习转身动作或倒立着从台子上翻下来,有的靠在污迹斑斑的潮湿墙上休息或打盹,画外乐队的音乐声不时被观众的笑声所淹没。化妆室有直达后台的楼梯。忙得不可开交的舞台监督异常激动。他急忙从楼上走下来。他在下面斥责着两个争吵的喜剧演员。
舞台监督:嘿,那边的……说你们呐,快点!(其他人在嘻笑)你们瞎闹什么,蠢货!真他妈的……(他的声音淹没在一片嘈杂声中)
他走向一扇打开的门。估衣商正站在门口。
估衣商:热利科驾到!因为有饮料,人称饮水槽;因为有麻烦,人称惹人恼。
估衣商向后台走去,遇上了舞台监督。舞台监督停住脚步,估衣商同他打招呼并走上前去(摇成双人镜头)。
估衣商:您好,舞台监督!这是道具,您要的破道具!(他放下肩上的包袱数起来)一支打猎的号角,一件国王的蓝衣服,三个骷髅,几个金色的肩章,两双漆皮鞋,一件新娘的结婚礼服。
估衣商挥动着结婚礼服,转过身……正面对着一位美丽的棕色头发的姑娘。姑娘穿着戏装,倚在后台布景的支架旁,眼睛里充满忧郁而迷惘的神情。
舞台监督(画外):一件结婚礼服?嗯,娜塔莉,这是给您的,怎么样?
娜塔莉轻蔑地瞥了一眼,然后又陷入沉思。舞台监督和商人的镜头。在他们身后,演员和置景人员往来如梭。
舞台监督:没法儿办,真是受传染了。她也是恍恍惚惚的。唉!什么爱情美好……使人快乐!
估衣商(好奇地):那么,情还没断?
舞台监督:对,情还没断。
估衣商:是他父亲不愿意吗?
舞台监督:她父亲……她父亲尽量满足她。是,是“另一个”不愿意。不过“他”应该感到幸福,这个不开化的家伙!
舞台监督拿着包袱离开了。
估衣商:好!……我明白是怎么回事了。我还得管管这事儿!
舞台监督(又朝估衣商走来):我干吗瞎搀和?(耸耸肩)这又关您什么事?
估衣商(酸溜溜地):别忘了人家都叫我拨火钩,捡煤核的,和事佬,保媒拉缔的……因为我不愿意看见恋人们闹别扭?(神秘地笑笑)
估衣商离开舞台监督,从左侧出画了。剧场传来掌声(画外)。摇镜头,估衣商朝娜塔莉走去。(双人近景)估衣商用手抬起娜塔莉的下颌,朝她微笑着。娜塔莉吓了一跳。
估衣商:哦,我的美人儿,让我看看您的小手儿(拿起她的手,端详手纹)。多好的运气!
娜塔莉(醒悟):唔,运气,我……
估衣商:别说傻话(一直看着娜塔莉的手),一切都会顺利的。手纹上都写着哪……这是一位“和善的老人”对您说的……您会嫁给您的意中人。
娜塔莉(怀有一线希望地):是这祥吗?
估衣商:我敢肯定,这是刻在你手纹上的……(刚走了几步,又走回来)购置结婚家具的时候(使了一个和善而又奇妙的眼色),别忘了我这儿可有上等的银餐具,物美价廉。
活衣商微笑着朝门口走去。他和搬运布景的人交臂而过。他到了门口,又遇上了弗利德里克从外面进来。弗利德里克见此情景,十分诧异。忽然,弗利德里克发现娜塔莉。
弗利德里克:小姐,请原谅,我打断了您的沉思,我不知道该向谁打听……我要找经理。
娜塔莉(彬彬有礼,然而冷淡地):您有要事吗?经理这会儿的情绪很不好。
弗利德里克(极扫兴地):既然如此,那我还是改天再来吧!……
娜塔莉:哦,您知道,他每天如此!
弗利德里克:噢,那就碰碰运气吧!好吗?
娜塔莉:好,请您等一下。
娜塔莉走出画面。只剩下弗利德里克在后台踱步。
弗利德里克:多漂亮的剧院!多有意思的职业!
心情不佳的经理从门那边朝女儿娜塔莉走来。娜塔莉叫住他,把弗利德里克指给他看。
经理:找我谈,找我谈!自然是没话找话,(指着画外的弗利德里克)就是他……这个花花公子……?
娜塔莉:是的,爸爸……
舞台监督(从右边走上来):上场,娜塔莉!
娜塔莉跟着他从右边出画。经理打量着弗利德里克(两个人面对面的中景)。
经理(盛气凌人地):年轻人,有什么事?
舞台监督走向右边,从经理和弗利德里克身后走过。没等弗利德里克说话,经理就先叫住了舞台监督。
经理:舞台监督,别忘了统计罚款的图表……赛拉芬·巴利尼,五法郎……他醉后上场,还大声威吓别人(画外传来口哨声)得了,又开始喝倒彩了!……(像往常那样把双臂举得高高的)今天他们吃什么啦?
后台的人全都在侧耳倾听着剧场内的喧闹声和叫喊声。
舞台监督:说实话,我不该骂他们。可他们在顶楼座上大喊大叫……真像驴叫一样!
闪拍顶楼(注1)。观众的嘘声和狂笑声不断。
经理:显而易见……他们又感到了剧团里的火药味!(他抓住弗利德里克的肩膀)年轻人,您想像不出,我的剧院被仇恨和嫉妒糟塌成了什么样子。(气急败坏的经理忍不住直跺脚,弗利德里克目瞪口呆)。我们是坐在火山口上演出啊!已经不再是哑剧了,明明是斗牛,是仇杀。德布罗一帮和巴利尼一派互相仇视。他们之间的深仇大恨远远超过贺拉斯和居里亚斯两派之争(注2),远远超过……
弗利德里克(礼貌地帮他说道):蒙泰古和凯普莱特(注3)两大家族。
经理:凯普莱特……我不知道!
弗利德里克:这是莎士比亚剧本中的人物,对,罗密欧。
经理(打断弗利德里克的话):罗密欧?我不知道!
弗利德里克:真可惜!了解和欣赏莎士比亚作品的人不多。
经理:唔,那么谁了解你,谁欣赏你?(猛然又向)先说说,您在这儿干什么?您想干什么?
弗利德里克:我想演喜剧。
经理挥动着手臂,显得激动不安。他在弗利德里克面前来回走着。弗利德里克感到纳闷,但是仍不卑不亢。
经理(十分惊异地):喜剧!我可怜的朋友,您找错剧院了。这儿不演喜剧,剧院无权演喜剧。我们应该倒立着上场!
弗利德里克:这,我会。
经理(不理睬):倒立着走!您听见了吗?用手倒立,为什么?因为有人刁难找们。为什么?因为有人怕我们。(激动地抓住弗利德里克的手臂)他们知道,如果这里演喜剧,那些漂亮高贵的大剧院就得关门大吉(注4)。在“他们”的剧院里、观众腻烦死了……他们只演老掉牙的剧目,古董式的悲剧,那些倒霉的木乃伊式的人物穿着古代无袖长袍,一动不动,用拉丁文声嘶力竭地叫喊,观众都睡着了。请你注意,在我们费南布尔剧院里,跳啊,沸腾啊,一片生机(他几乎要跳起舞来),真是仙境一般!什么?完全像生活一样进进出出……有拖鞋,也有木棒!……(经理抓住弗利德里克,把他拉到舞台边)多么好的观众啊!他们穷,这是真的,可他们像金子一样。瞧,那些“天堂”上的观众!
经理指着剧场高处,弗利德里克翘首望去。剧场全景,摇拍顶楼座位。踊跃的观众(全景)。中景,观众。摇拍三百六十度,观众挤在一起,大多数人未穿外套。他们边吃东西边谈论着演出,显得十分惬意。几个青年人坐在栏杆上,还有的搂着女伴。大多数人捶打着前边人的后背,放声大笑。镜头反拍“天堂”上的观众看到的戏台(俯拍)。
在漂亮的巴罗克式的布景上画着一片原始森林。演员们正模仿着一种滑稽可笑的场面,舞蹈节奏很快。娜塔莉扮演的美丽的鸽子被一个勾引人的小丑追逐着。装扮成海鸟模样的漂亮姑娘翩翩起舞。一个丑角见大家都成双成对地翩翩起舞,哀叹着,眼泪汪汪地走开了。卡桑德尔提着枪上场。
近景,仰拍“天堂”里的热情观众。
一观众:喂!当心!老头子来了!
从乐池拍摄舞台。卡桑德尔用枪瞄准小丑。“小鸟”惊飞了。娜塔莉反身向父亲扑去,使枪打偏了,小丑已经逃走了。弗利德里克和经理在幕后看演出。小丑在舞台监督的帮助下很快披上狮子皮。卡桑德尔向他的女儿作怪样。“狮子”上场,可卡桑德尔并没有发现。
“天堂”上的观众:“噢!噢!……这回可好啦!沙漠之王来了。
镜头俯拍乐队。一位观众站起来,扬着头,朝“天堂”高喊。
观众:上边的,别吵了!……没法儿看戏啦!
观众席上一片口哨声和狂笑声。
“狮子”走近卡桑德尔。娜塔莉看见了,却没有声张。“狮子”把他的手指贴在嘴唇上,然后轻轻地把“爪子”放在卡桑德尔的肩上。卡桑德尔很有礼貌地转过身,下意识地向来人致意。突然,他吓了一跳,原来站在面前的是一头“狮子”。“狮子”毫不犹豫地做出向他女儿求婚的姿态,“狮子”以胜利者的姿态和“鸽子”一起离开。但是头饰撞在一根大树枝上,落到了他的背后。卡桑德尔立刻认出小丑,马上拾起枪向他冲去,这时“鸽子”回过头来,发现了父亲。小丑原形毕露,朝老人扑过去,夺过枪,用枪托猛击他的头部。场内爆发出热烈的掌声和哄笑声。
经理(失态地):这个家伙,他打得太厉害了!
弗利德里克:是吗?
卡桑德尔苏醒过来,向小丑冲过去。
卡桑德尔:啊!坏蛋……毒蛇!我该报仇了!(抓着小丑的衣领,朝他身上猛踢了几脚,然后大叫了起来)来人哪,朋友们,有人打我昂塞尔姆·德布罗啦!
近景,两个人怒不可遏。另一些人也来干涉。你推我搡,乱作一团。
小丑:来人哪,巴利尼弟兄们!(巴利尼一帮人冲了出来)
后台,院子一侧。德布罗的同伙身穿阿拉伯和祖鲁士兵的衣服也冲了上来,把弗利德里克和经理挤到一边去了。镜头从台上拍剧场。两派人互相殴打。娜塔莉耸了耸肩,走开了。管弦乐队的正面中景。吓呆了的乐师们停止了演奏。全景,“天堂”上的观众兴奋得发狂,火上浇油。
“天堂”上的观众:上啊……宰了他!照约翰头上开枪!打呀!杀死他!(重复多次)
“天堂”上的观众:快呀,照脸蛋子上打!砸碎他的牙!停尸房见!
舞台上的混战场面。口哨声,掌声,野兽般的吼叫声乱成一片。
经理和弗利德里克的半身镜头。
经理(狂怒地):混蛋!……拉幕!……拉幕!每人罚款十法郎……把他们拉开……怎么回事!拉幕呀!每人罚十五法郎!
幕终于落下,经理奔过去,殴打的人群分开了。
经理:真可耻!
昂塞尔姆(站起来,神气十足地):可耻的倒是巴利尼这个坏种,他竟敢恶毒地当众打德布罗的头!(挺起胸膛)昂塞尔姆·德布罗要求他赔礼道歉(戴上帽子)。
画外传来观众跺脚并高喊着要求把幕拉开的嘈杂声。
经理:对,赔礼道歉!喂,去向观众赔礼道歉,接着往下演!观众等得不耐烦了!
斯卡皮亚·巴利尼(眼被打得青肿,脱了身上的狮子皮):巴利尼绝不道歉……巴利尼离开费南布尔剧院,要从金桥上穿过丹普尔大街。
经理:这不可能!……(向空中举起双臂)这当然不可能!你们该不是去萨吉那儿工作吧?
斯卡皮亚(把狮子皮扔给经理):是的,我们去他那儿!我们要堂堂正正地去。去啊!巴利尼弟兄们。
他们神气活现地走了出去。经理举着狮子皮,烦躁地踱来踱去。
经理:唉!这可是致命的打击啊!……是一个阴谋……一场灾难……(发现了舞台监督)请拿一把椅子来……哦,诡计多端!……他们背叛了我!……他们是暗箭伤人!(舞台监督把椅子递过去)谢谢,朋友!
镜头闪拍弗利德里克的正面(半身)。他仔细地倾听。经理瘫坐在处于舞台正中央的椅子上,把狮子皮搭在膝盖上。演员们默默地注视着他。
观众(画外,边跺脚边有节奏地喊):拉幕!拉幕!拉幕!
经理(做了个无可奈何的表示):可怕的灾难!听听,(含着泪)我的观众,我亲爱的观众啊!
观众:(大叫大嚷)退票!退票!退票!
经理急得拎着狮子皮,从坐着的椅子上一跃而起。
经理(愤怒地):嗯?什么?退票!退票,这办不到……我希望最好随便演点什么……
弗利德里克(画外):谁演都行吗?……
经理很吃惊,所有在场的人都回头看着那个打断经理的话并朝经理走过来的人。弗利德里克毛遂自荐,从正在发愣的经理手里接过狮子皮。
弗利德里克:只要让我演这个角色,你们就会看到我演得多么出色!
经理(惊愕):年轻人,您是谁呀……您在哪儿演过戏?您是否在什么地方演过戏?您又演过什么呢?
弗利德里克(咆哮着):狮子!
弗利德里克抖开狮子皮,把它穿在身上。
弗利德里克:我一直演狮子。我精通有关狮子的全部剧目,狮子湾、狮子星座、狮心理查、皮格马利翁(注5)我都演过!
观众(跺地板,敲手杖,有节奏地喊):退票!骗子!退票!骗子!
窘迫的乐队指挥招呼乐师演奏乐曲,以压住观众的喊声。舞台监督气急败坏。
舞台监督:一分钟也不能耽误。他们会把什么都毁掉的!
中景,弗利德里克已化装成一头狮子,只是还没戴上头套。
弗利德里克。听听民众的呼声吧。基督教徒们要求狮子出场(注6)。不要再犹豫了!
经理(高举双臂):真是火上浇油啊!
弗利德里克:给多少……?
经理(打断弗利德里克的话):啊!忘恩负义的家伙,您还没演出就和我讲价钱?
弗利德里克:不是说钱……我是想对您说:我在舞台上给多少时间?
经理(摇着头长叹一声):时间尽量短一点!
弗利德里克:这是您说的……我预先告诉您,一旦我上了台,想让我下来可就没那么容易了。而且请您放心,我懂得哑剧,小丑彼埃罗一上场……
镜头摇拍经理,舞台监督和昂塞尔姆·德布罗。
经理(打断了弗利德里克的话):彼埃罗……小丑彼埃罗已经走了,真糟糕!真糟糕!
舞台监督(忽然产生一个念头):是不是让巴蒂斯特试试?
昂塞尔姆·德布罗神情严肃,默默地向右走到舞台监督身边。
昂塞尔姆·德布罗:巴蒂斯特?绝对不行!你们听着,只要我活着,我的不争气的儿子就不能和他老子同台演出!
舞台监督:我向您保证,刚才在大街上,他的表演逗笑了所有的观众……
经理:您在场吗?
舞台监督:是人家对我说的。
经理:谁?
舞台监督:出纳员。
经理(显出了笑容):出纳员!这是大众的呼声!她说的金玉良言,她没错,一点儿没错!(对舞台监督)去把巴蒂斯特给我找来!
昂塞尔姆·德布罗:我反对!
经理:我,我决定了!(对舞台监督)去,我的朋友,去,去吧!(舞台监督离开,朝左边走去)费南布尔剧院这条船快要沉没了,连老鼠都离开了这只船。暴风雨在轰鸣,观众大吵大闹,但是在船上,除了上帝,我说了算。(斩钉截铁地)我自己去宣布!
经理朝右边走去。从“天堂”的角度见到的舞台(俯拍),半全景。经理从幕前和栏杆中间走过,在舞台中央停住脚步,朝怒吼着的观众致意,举起双臂,让剧场平静下来。摇拍中景,“天堂”上的观众吹口哨,大喊大叫着。
观众:嘘…!嘘…!赶走他!你是开始演,还是叫我们走?走开,你不漂亮,不值得一看。关上窗户,他要逃跑。退票!……骗人的东西!退票!……
镜头俯拍舞台。经理挥舞着手臂,同时向乐师们打着手势。乐声止。观众的喊声渐低了。
经理(声嘶力竭地):太太们,小姐们,先生们,费南布尔剧院今天不惜亏本,不提高票价,第一次向诸位介绍……[切]
费南布尔剧院的化妆室
下几级台阶就能到达的地下室。后景处是一张化妆用的桌子,上面放着一面镜子。右边是一条长木凳。中景,镜子里现出娜塔莉的面容。独自沉思的娜塔莉对着镜子试穿结婚礼服。突然,她发现了若有所思的巴蒂斯特,立刻转过身来。
巴蒂斯特默默地从台阶走下来(中景)。他重新穿上了小丑彼埃罗的服装。不过,他比在剧院门口表演时英俊多了。他手里一直拿着嘉朗斯献给他的红玫瑰花。他好像没看见娜塔莉,边走边思考着什么。娜塔莉惊奇地注视着他。巴蒂斯特拿着玫瑰花的手(特写)。镜头向上摇拍,我们看见巴蒂斯特搽着白粉的脸。他坐在凳子上(中景)。他默默不语,心不在焉。娜塔莉进入画面,离巴蒂斯特仅一步之远,用温柔的眼光看着他。
娜塔莉:巴蒂斯特,你怎么啦?
巴蒂斯特(仿佛仍在梦境之中):没什么,怎么啦?
娜塔莉:不!……不,你有心事。
巴蒂斯特漫不经心地耸了耸肩。娜塔莉挨近他,坐在他脚旁边,把脸贴在他的腿上。
娜塔莉:你有心事!……你真漂亮。
镜头推至巴蒂斯特和娜塔莉的近景。娜塔莉是正面,巴蒂斯特在画面的一侧。
娜塔莉:既然我这么爱你,这说明你很漂亮……不过,今天你比任何时候都迷人,简直是光彩照人!(巴蒂斯特闻着玫瑰花,娜塔莉疑惑不解)这是什么花?
巴蒂斯特(含糊其词地):一朵花……
娜塔莉(抬起头):一朵花!是不是因为你将要登台演出了,所以感到这么幸福?
巴蒂斯特:可能是吧!
娜塔莉再次把脸贴在巴蒂斯特的腿上(娜塔莉的特写镜头)。
娜塔莉:我也很幸福,我非常相信你……啊!巴蒂斯特,如果你愿意,我们将幸福地生活在一起。(忽然变得忧郁)可是你并不爱我。(巴蒂斯特爱怜地抚摸娜塔莉的头发)噢!我知道你很爱我!(猛然抬起头,咄咄逼人地)我真希望你爱我!(沉默片刻,继而忧愁而温情脉脉)爱是件简单的事。(由于巴蒂斯特一直缄默不语)可你成心不理睬我。这是没办法的事……你爱的是另一个人!这朵花是什么意思?也许是人家送给你的?是谁送给你的?(更加温柔,哀求着)你应该告诉我;巴蒂斯特。回想一下,你曾对我说过,我是你的朋友,你绝不会对我隐瞒什么。回答我,是一个女人给你的?我认识她吗?她叫什么名字?
巴蒂斯特的正面半身镜头,娜塔莉的背露在画面的边缘。镜头正反拍摄。
巴蒂斯特:我不知道(低声说着,仿佛自言自语),我趴在井边石台上往里看。我们几个人曾在一起看她,但唯独我看见了她。
娜塔莉:噢!巴蒂斯特,你还在梦中,你在捉弄我!
巴蒂斯特:不,这是真的。你还要我对你说什么呢?今天凑巧我又见到了她,她给了我这朵花。就这么回事。
娜塔莉:就这么回事……好哇!这没什么大不了的。(故意带着嘲讽的口气)当然罗,你爱她!
巴蒂斯特(正面特写,郑重其事地):嗯!是的,我爱她。
娜塔莉(站起身,惊恐地后退了几步,激动万分地):你说的什么呀!
娜塔莉心慌意乱地凝视着巴蒂斯特,泪水涌上眼眶。娜塔莉和巴蒂斯特的中景,舞台监督站在后景处。舞台监督走上前。朝他俩走去,娜塔莉含着眼泪看着巴蒂特斯,从他身边离开。
舞台监督:啊,我的小羊羔,该你们出场了。(对巴蒂斯特)哦,你太漂亮了,巴蒂斯特。一朵花……好哇,一朵花,这是节外生枝……会令人发笑的。你知道下面怎么演。(指娜塔莉)你爱她,可她狠狠地嘲笑你。于是,你痛哭了一场。你要装得傻乎乎的,……怎么样,这不难!快,孩子们,走哇!
一直在沉思的巴蒂斯特站起来,朝门口走去。娜塔莉羞怯地跟在后面。
低级小饭馆,丹普尔大街,外景,夜晚
旷野中,一座简陋的木板房,光线微弱。弗利德里克和巴蒂斯特侧身站在柜台旁,面前放着一碗热酒。微醉的弗利德里克正在兴头上,用大汤勺舀了满满的一碗酒,转身面对着他邀请的几位朋友,其中两三个人是他邂逅相遇的衣衫褴褛的穷汉。他的脚边放着一只破旧的手提箱。
弗利德里克:太棒了!这杯热酒。一口下肚,就如同穿着红色天鹅绒短裤的神仙附体一般!
弗利德里克面对镜头,巴蒂斯特侧身站着,手里端着满满一碗酒,看着弗利德里克。巴蒂斯特把臂肘支在柜台上。他穿着黑色外衣,戴着皱皱巴巴的礼帽,扣眼上还插着那朵玫瑰花。
弗利德里克:祝您健康,巴蒂斯特!(他们一起碰杯,然后,弗利德里克转向那几个穷汉)祝你们健康,朋友们。记住,今晚你们和恺撒大帝一起喝了酒!恺撒或另一个……,勇敢的查理(注7)……,阿提拉(注8)……,亨利四世(注9)……,拉瓦亚克(注10)……,(对巴蒂斯特)是的,我敢说,复现他们,复现世上的所有伟人是我们的使命。他们在地下躺得太久了,他们曾经发挥过自己的作用,现在该轮到我了!(笑)让我露一手,走着瞧吧。(指着一个目瞪口呆的穷汉子)裘利·凯撒,站起来!弗利德里克驾到。(打一个穷汉的后背)我禅掉他身上的灰尘……把他的影子拖到光线明亮的木板上,他将得到再生……(敲打柜台)因为我的存在,他将再一次震惊这个世界。(对微笑着听他说话的巴蒂斯特)显然,你是因为我说的话才微笑的。
沉默片刻。两个人的近景:弗利德里克面对镜头,一条胳臂支在柜台上,以便更好地注视他的朋友巴蒂斯特。
弗利德里克(摇头):整天钻在一张狮子皮里连吼叫一声的时间都没有,我会憋死在费南布尔剧院的!你不相信?像我这样,这儿(打自己的头)和这儿(捶自己的心脏),都置于乐队和观众之中,简直是一种酷刑!
反拍镜头,巴蒂斯特正面,弗利德里克大侧面。
弗利德里克:显然,您不需要这一切!(巴蒂斯特一直端着酒杯微笑着)哦,当然了,您对字词和语句不感兴趣,因为您叙述故事不用说一句话,您不需要这些。可是,您叙述得很好,您知道吗?甚至可以说您的演技让我惊叹。(弗利德里克的正面镜头)您用您的腿说话,用您的手回答,一个眼神,一个耸肩,向前走两步,往后退一步,这就够了!“天堂”上的人就都明白了!
巴蒂斯特的侧面近景。画面边缘露出弗利德里克的背部。
巴蒂斯特(极严肃,一直像是在梦中):对,他们什么都能懂。不过,他们是穷人,可我也和他们一样。我爱他们,我了解他们。他们的生活天地是狭小的,可他们有伟大的理想。我不希望只是让他们笑,我还要让他们激动,让他们害伯,让他们哭泣。
弗利德里克:这一切用不着说一句话!
巴蒂斯特:是啊!用不着说一句话!
弗利德里克:难啊!
巴蒂斯特:您认为这不可能?
弗利德里克:不……只是难……,这是两回事(转过身,面对摄影机,对酒店老板说)老板,帐单呢?
老板:在这儿!
弗利德里克(看着帐单):我的钱刚够……正好,您高兴了吧!(边付钱边对巴蒂斯特说)不过,我连在哪儿过夜还不知道呢。
老板走开。巴蒂斯特和弗利德里克的半身镜头。
巴蒂斯特:到我那儿去,到大驿站去。
弗利德里克(又用大勺给自己舀了一碗酒):这是个旅馆?
巴蒂斯特:不是,可有不少房间。
弗利德里克:可以赊帐吧?
巴蒂斯特:当然可以。否则我早住别处去了。
弗利德里克喝酒。划出。
大驿站的底层,内景,夜晚
一座外观简陋却很整洁的楼房。女主人埃尔米娜太太风韵犹存。她站在一个衣拒前,拿起一盏煤油灯。
埃尔米娜太太(面带迷人的微笑):你们真的不愿住二层的那套小房间吗?
镜头反拍,巴蒂斯特和弗利德里克站在房门口。
弗利德里克:不,不用操心……一间普通的套间就行。
埃尔米娜太太端着油灯朝他俩走过来,从挂在墙上的钥匙牌上取下一把钥匙。
埃尔米娜太太:真遗憾!(沉思着,深情地看着弗利德里克)这可是一套单身汉住的小套间,非常漂亮,还有花窗帘!反正我先带您去看看上面的房间,您可以挑选。
弗利德里克:这么晚来打扰您,很抱歉。(轻轻地询问)太太叫……?
埃尔米娜太太:埃尔米娜太太。不必在意,我习惯晚睡,甚至躺在床上我还常常要读几个钟头书呢。
弗利德里克(轻佻地):肯定是迷人的爱情故事。
埃尔米娜太太(向巴蒂斯特微笑):说真的,巴蒂斯特先生。我看您带来的年轻人很了解女人和女人的弱点……(打开门)请进,(审慎地)这位先生是……?
弗利德里克(一直和蔼可亲地):弗利德里克……弗利德里克·勒麦特尔。(提起放在地上的手提箱,在门口鞠躬致意)您先请……我没关系,埃尔米娜太太。
埃尔米娜太太(娇媚地):唔……,唔……您请,弗利德里克先生。
楼房庭院,夜晚
埃尔米娜太太提着煤油灯领着弗利德里克和巴蒂斯特上楼。巴蒂斯特忽然停下来,弗利德里克和埃尔米娜太太也跟着停住脚步。
巴蒂斯特:晚安,弗利德里克,晚安,埃尔米娜太太。(告辞后走开了)
弗利德里克(惊奇):这么晚了他还出去?
埃尔米娜太太:是的,这是他的习惯。(叹气)他每天晚上都在外边过夜。
弗利德里克(赞叹):好,太好了!真是一只夜猫子!
弗利德里克和埃尔米娜太太走上阶梯,弗利德里克演戏似地指着画外的黑暗处。
弗利德里克(朗诵):“是爱情驱使他像猫儿一样,/静悄悄,消失在黑夜之中。/在恋人身旁,他漂亮欢畅。/他的恋人赤身裸体,情火正旺。”
埃尔米娜太太(心慌意乱地):真美,是的……是的……就是有点……有点……
弗利德里克(悄悄暗示):有点什么?
埃尔米娜太太(脸颊绯红):噢,您请进,弗利德里克先生……您要让我说蠢话了……请进……
弗利德里克(献媚地):您先请……
埃尔米娜太太躬身致意,随即从弗利德里克前面过去。
二楼走廊,夜晚
长长的走廊。左右各有一排房间。
埃尔米娜太太:到了,就是这些房间。(打开右边那面房的门)这间房子很不错。
弗利德里克(瞥了一眼):啊,是的,真可爱……真令人高兴!
埃尔米娜太太打开另一扇门。把钥匙挂在第一间房间的门上。
埃尔米娜太太:也许,您更喜欢这间,这里面有一张大床。
弗利德里克(话外有话):是呀;我喜欢大床。(他们走进房间)
弗利德里克的房间
镜头摇拍:室内陈设虽然简单,却很干净。一张大床,一扇窗户,一个壁炉,中间有一张桌子。弗利德里克把手提箱放在床上。
弗利德里克:啊,可怜的弗利德里克!夜里,你孤苦伶仃,独占一张大床!……可床是用来睡觉的,埃尔米娜太太,难道不是吗?
埃尔米娜太太:那当然,弗利德里克先生。
埃尔米娜太太说着走到桌子跟前,点亮了油灯。摇镜头,跟拍,埃尔米娜又走回弗利德里克旁边。
埃尔米娜太太(遗憾地):那么,我就失陪了。晚安。钥匙在门上……
她朝门口走去。摄影机摇拍,对准弗利德里克。他面前是一只打开的手提箱,他手里拿着几本书,然后朝壁炉走去。
弗利德里克(耸耸肩)?
艺术家相互影响 电影与文学相辅相成
如果爱一位导演可以在文字中得到延展
如果爱一位作家可以在电影里得到延伸
很美好
被包围着 生活其中 很美好
摘自卡特的别册里
胶片之影 杂剧之光
美国鬼魂与旧世界奇观 导读
包慧怡
以下内容是为了凑字数
。。。。。。。。。。。。。。。。。。。。。。。。。。。。。。。。。。。
摘要: 《天堂的孩子》是一部经典名片。作为法国人当时所拍过的最昂贵、最群星荟萃的电影,它成为导演马塞尔·卡尔内(Marcel Carné)事业巅峰的标志,为他的战前诗意现实主义宿命论增添了荣耀,并在壮丽的自我展现中印证了想象战胜失落、艺术战胜政治。 作者:达德里·安德鲁(Dudley Andrew) 《天堂的孩子》(Les Enfants du Paradis/Children ofParadise)是一部经典名片。作为法国人当时所拍过的最昂贵、最群星荟萃的电影,它成为导演马塞尔·卡尔内(MarcelCarné)事业巅峰的标志,为他的战前诗意现实主义宿命论增添了荣耀,并在壮丽的自我展现中印证了想象战胜失落、艺术战胜政治。在被希特勒的战火之狱禁锢了四年之后,法国电影又能在国际舞台上接受检阅了,以一部被认为是其“黄金时代”绝响的作品。民族自豪感激荡在该片1945年3月的首映礼上,那是纳粹刚刚被从法国赶走两个月之后。这部电影曾短暂地被分为两集放映,随后被整合成单集的190分钟银幕体验。它在巴黎连续上映了几十年,这座城市正是片中所有悱恻私情的产生之地。它既是一部商业成功之作,又是一部世界艺术电影珍品,多年来在法国最优秀影片的投票中,始终居于接近榜首的位置。甚至几乎历来都不是卡尔内支持者的《电影手册》,也曾将此片列为“有史以来最伟大影片”的第八位(仅位于两部其它法国影片之后:《游戏规则》(TheRules of the Game)和《亚特兰大号》(L’Atalante)。 影片摄制花了两年时间,这一曲对戏剧和激情的史诗般的颂歌,从一开始就旨在成为艺术史意义上的经典。它跟随无忧无虑而又神秘莫测的名妓嘉让丝(阿莱缇主演)穿越十九世纪二、三十年代巴黎的街道与阶层,招徕妒火中烧的情人们。影片促使人们去欣赏:对立力量间错综微妙的平衡(女人们、追求者们、社会各阶层、剧院楼上楼下)、场景设置的曼妙比例(从影片壮观的开场横移镜头,到隐匿私密的情爱镜头)、强大演员阵容的难忘语音交响、精妙优美情节的自如展开。第一部分中出现的各个主题无不得到呼应,而且往往在第二部分中发生逆转,例如,悲剧演员弗雷德里克·勒梅特(皮埃尔·布拉瑟扮演)变得嬉皮戏谑,而滑稽默剧演员巴普提斯特(让-路易斯·巴劳特扮演)却变得悲剧化了。剧院的建构令这一切成为可能,一道帷幕将发生在公众场合和台前台后的故事分隔开。从帷幕的一侧走到另一侧,卸下妆或穿上戏服,片中的各个人物便在众目之下转换了他们的角色、或发现自己被暴露——就像嘉让丝和巴普提斯特在演出完《奥赛罗》后在阳台幽会,却被罪恶累累的诗人皮埃尔-弗朗索瓦·拉瑟奈尔(马塞尔·艾让扮演)宿命般的当众“揭”穿两人的私情。而在这样一场我们受邀进入却被帷幕隔开的视觉盛筵当中,我们也始终不会忘记自己的角色。 这样的技法,是对马塞尔·卡尔内固有风格的手法化夸张,这种风格在卡尔内和诗人兼剧作家雅克·普莱维尔(JacquesPrévert)较为含蓄的早期作品中,已被打造得趋于完美,如《雾码头》(1938)和《天色破晓》(1939)。影评家安德烈·巴赞将卡尔内和普莱维尔在1930年代的诗意现实主义视为真正意义上的“经典”,各种元素间有一种自然的平衡,直接反映出战前社会的种种焦虑。《天堂的孩子》虽然拍摄于被占领下的动荡时期,却有意让时光倒流回十九世纪,通过舍弃即时性,换取了震撼人心的效果。比如马幽(Mayo)所设计的服装完美衬托出“人生如戏”的主题,那巧针灵剪中的自我表现,令每个人物的特点展现无疑。又如亚历山大·特劳纳(AlexandreTrauner)制作的布景,直接来自于卡尔内在巴黎卡纳瓦莱博物馆找到的蚀刻画。至于对白,普莱维尔字字珠玑的措辞用句明显很有份量,被巴劳特、艾让、路易斯·萨鲁、皮埃尔·雷诺阿和玛利亚·卡萨雷等舞台剧大腕朗朗诵出时,常常更像诗歌而不是现实主义的白话(而无与伦比的电影演员让·迦本,则已在《雾码头》中,以含混的嗓音完成了他的大部分独白)。 形形色色的小角色,如那位捡破烂的人和福南布勒剧场的滑稽业主,俨然像杜米埃(Daumier)讽刺画中的形象。这又未尝不可呢?杜米埃正是在1834年观看了真正的弗雷德里克·勒梅特表演马凯尔(Macaire)之后,受启发而创作出著名的若贝尔·马凯尔(RobertMacaire)漫画系列。至于主要角色的造型,卡尔内明确提到:当美到难以言喻的嘉让丝告诉警察,自己在为安格尔先生当裸体模特时,这一场景的构思是以晚期手法主义绘画中的大师作品《大宫女》为原型的。其他人物则像从维克多·雨果(《一个死囚的末日》)、司汤达(《红与黑》)甚至巴尔扎克(《高老头》)时期的浪漫小说的插图中走出来的。总而言之,《天堂的孩子》令我们深深着迷,不仅在于其情节和主题,更在于表现这一切的精妙方式。如同一部宏大的歌剧,影片的悲欢离合由优美抒情的嗓音交织而成,通过二重唱、三重唱、四重唱以及由特写镜头推出的咏叹调华丽呈现;而咏叹调的效果之所以得以扩增,是因为它们与摄人心魄的合唱构成了反差。 如此一部豪华巨制,属于当时即将销声匿迹的黄金时代,影评家塞尔吉·达内(SergeDaney)在把《天堂的孩子》与布列松的《布劳涅森林的女人们》(Les dames du Bois deBoulogne)做比较时,就暗示了这一点。几个月后问世的《布劳涅森林的女人们》以其安静的语气宣告,一种现代的电影审美来临了。达内呼应了巴赞的观点,后者是最早指出经典与现代之间的这种对立的。在巴赞看来,卡尔内在三十年代时与法国社会是同步的,但《天堂的孩子》虽令人印象深刻,却显得自我满足,脱离了当时的人们为电影和文化的新生所做的求索。1945年3月,广受欢迎的《巴黎人报》刊登了是年26岁的巴赞为《天堂的孩子们》撰写的影评,这可能是最早一篇关于此片的评论。巴赞不无嫉意地承认:这部看似不需要他的影片,对他有着不可否认的吸引力。“它的轮廓是精到的,那是肯定的,有着罕有的智慧……但影片始终带着冷淡,似乎非常藐视我们已准备好臣服于它。它的主要失误[在于]……只不过是令人钦佩而已。”《天堂的孩子》可能是一个激昂酣畅的奇观,却充分地留了一手,正如那位谜一般的美人嘉让丝,在结尾时离开了她的每一位追求者,特别是巴普提斯特。巴赞想抓住一些终究不存在的东西。他写道:“自相矛盾的是,这幅巨大的壁画,有四、五个命运交织其上,看上去却并不完整。”卡尔内和普莱维尔在三十年代摄制的经典电影(尤其是《天色破晓》)有着紧凑缜密的剧本,通过简洁明了的戏剧化手法取得成功;而《天堂的孩子》则充分利用超乎寻常的长度,在情节叙事的错综复杂之上又叠加了心理深度,刺激着我们对于续集的胃口。“他们是胶片不够了,还是时间不够了?”巴赞问道——之所以这样问,是因为我们很想追随其中几位人物,进入他们之后的历险,了解他们应有的背景故事(有几位肯定不缺背景故事,因为历史上确有其人)。 十三岁的弗朗索瓦·特吕弗肯定读了巴赞的这篇影评,他第一时间就跑去看这部影片。毫无疑问,当他从影院走出来的时候,一定也是意犹未尽、满心渴望更多,因为他在之后两三年中,又跑回去看了八遍。有些人可能认为,他会诋毁这部影片,因为他之后正是以大刀阔斧地讨伐二战期间和其后几年中发展起来的自我骄纵的优质电影而著称的。但是,《天堂的孩子》并未摆弄他所痛恨的玩世不恭和新潮自由价值观,反而大胆地站在雨果、德拉克罗瓦和泰奥菲尔·戈蒂耶时期的浪漫主义人生观一边,也就是波德莱尔在其著名的艺术评论《一八四六年的沙龙》中为之欢呼的时期。作为一个疯狂热爱那个时期的小说的人,特吕弗只会对卡尔内如此不加掩饰地追求浪漫主义的勇气深感钦佩。因此,尽管特吕弗在后来的岁月中无情地刺痛了卡尔内,但他最终向卡尔内承认:他愿倾献自己所有的作品,去换取一次拍出《天堂的孩子》的机会。 没有电影比《天堂的孩子》更直接地重现浪漫通俗剧(romantic melodrama)的手法和氛围了,而浪漫通俗剧正是这部电影的首要参照对象。影片在鼎鼎大名的“罪恶大道”上拉开序幕,在这条大道上,处于鼎盛期的浪漫戏剧如日中天,而我们则跟随嘉让丝,一个接一个地邂逅三名非同寻常的男子,他们令这部影片根植于戏剧和历史之中:名演员弗雷德里克·勒梅特和让·嘉斯帕·杜布拉(艺名:巴普提斯特),以及浸淫黑道的皮埃尔-弗朗索瓦·拉瑟奈尔。历史上的勒梅特,的确是在福南布勒剧场以表演一头狮子开启了演艺事业, 他在巴黎的戏剧舞台上享有盛名,以至于剧作纷纷被改写,以便能用上他的声音。和普莱维尔一样,狂放不羁的勒梅特完全不在乎在演出莎士比亚作品的同时,将取悦大众的通俗情节剧纳入自己的表演剧目。 与勒梅特的外向形成鲜明反差的,是无声的默剧演员的内向——而杜布拉则被公认为所有默剧演员中最伟大的一位。这一对元素,正是彼得·布鲁克斯在其影响深远的1976年论著《通俗剧的想象力》(The Melodramatic Imagination)中所认定的通俗剧的主要对立元素之一。1836年,一场真实生活中的戏剧笼罩了杜布拉的私人生活,他因那个时代最为轰动的一起谋杀案而遭到指控。法庭变成了一个挤得满满当当的剧场,在那里,企盼若渴的公众终于听到了他们所钟爱的默剧演员讲话的声音。波德莱尔曾经以此为题材进行过创作。不过他对片中出现的另一人物——拉瑟奈尔的描写更加有声有色。那位风流成性的花花公子,将勒梅特在舞台上塑造的浮夸而自大的人物奉为榜样,在自己因谋杀案而受审时(与杜布拉的审讯几乎同时进行),妖言惑众地滔滔陈词,宣告自己凌驾于一切法律之上。他还在狱中写就的浪漫主义诗歌中,津津有味地吹嘘其犯罪行为的无法无天。最终他走上断头台时,也没让蜂拥而来的看客们失望。 《天堂的孩子》毫不屈尊地再现了这样一个浪漫主义的社会环境。法国影史学家马塞尔·奥姆斯(Marcel Oms)写道:“电影艺术最伟大的创造者们——卡尔内理所当然地位于其中——从不对拍摄通俗剧有所犹豫,因为那正是令大众喜爱其艺术的真正精髓所在”。所有表现手法都被调动起来,以增强角色的情感;不同人的生命由一根主线编织到一起,以一种宿命的图案纵横交贯。每个角色、每种道具、每句道白似乎都是种预兆。例如那个捡破烂的杰里科徘徊街头,哭诉着厄运,念经般地诵读他的台词。原始对象通过不断再现和如此富有韵味的名称(月、镜、花),变得纯洁而神圣化。用布鲁克斯的措辞来说,这些对象和词句的“简约与夸张”,体现了一个道德和美学至上的世界,在那里,所有事物都取决于一句话、一件衣袍的色彩、月的阴晴圆缺。 通过多元化故事情节、命中注定的相遇、社会阶层间的冲突、决斗和绝对选择,《天堂的孩子》所力求达到的,正是布鲁克斯说的“[通俗]剧在宏大道德层面的完全表达”,日常生活通过帷幕的分类和一幕幕的拆分,嬗变成为戏剧舞台上的必然世界。奥姆斯写道,正如巴普提斯特在福南布勒剧场中面对观众、面对影院中的我们、面对代表最高艺术欲求的嘉让丝,无声施展着他的魔法,同样的,卡尔内力图“向观众证明,另一个世界就在他们自己的内心,并通过让他们体验来证明”。嘉让丝的第一次出现,是在狂欢节的表演中作为“真理本身”惊艳登场;她一直望着手中的镜子,这让她在目光淫荡的男人们向她狂抛媚眼时依然泰然自若;她的一切全都暴露无遗,除了她的美丽。与其说每个人都梦想占有她的美丽,不如说是都想拥有她那含羞似怯的自制力。但是她只把这个献给巴普提斯特,他和她那样,是众人之中一个毫不造作的静默之声。然而,正是他魅力中的纯真,阻止了两人间鱼水交融的真正实现。巴普提斯特在其生命中所有人物悉数登场的一出滑稽短剧中,演绎了一个爱情落空的寓言。舞台上,他在朝思暮想的月亮女神雕像(嘉让丝扮演)边做着美梦,却没有留意丑角(弗雷德里克扮演)盗走了她。而当洗衣妇(娜塔莉扮演,巴普提斯特未来的妻子)进入时,我们通过镜头特写,和她一同隐约捕捉到了巴普提斯特那真实、而非表演出来的绝望。此时,巴普提斯特并未望着舞台上的娜塔莉,而是看向后台,在后台侧翼,弗雷德里克正与开心的嘉让丝调情,在她耳边亲密私语。 这部滑稽短剧不仅道出了嫉妒的寓意,更呈现出这位默剧演员的失败,因为他唯一在意的观众,已被那个口若悬河的演员所拐走。接下去当弗雷德里克再出现在镜头中时,他的堂皇演技、老于世故以及洪亮的声音,不仅博得了嘉让丝的芳心,而且征服了整个巴黎。他以压倒性的气势,在一部新剧中异想天开地把玩他既定的角色,肆意戏弄剧作家们,迫使他们在观众的掌声之下,不得不接受他对其剧作的公然征服。用影片所描写的时代还没有过时的的弗利德里希·席勒的话来讲:巴普提斯特代表着法国大革命后,情节剧所具有的“天真”而近乎宗教的功能;而与此相对,弗雷德里克则代表戏剧舞台上“多愁善感”的老道;在一个世纪后更新一下这种观点,我们可以把巴普提斯特看作是无声电影的纯真精神,而风度翩翩、恣意滥情的有声电影,则从它们那里抢走了观众。(据卡尔内的传记作者Edward Baron Turk记载,这部电影的最初灵感,是扮演巴普提斯特的巴劳特看了默剧电影大师卓别林在1940年的《大独裁者》中扮演的、他此生第一个开口说话的角色后萌生的。) 《天堂的孩子》激发着人们去探求其所蕴含的寓意。例如,嘉让丝被解读成象征德占时期纯洁无暇的法兰西之魂。不过撇开所有其他象征意义不谈,嘉让丝首先是“完美观众”的化身:她对默剧演员那催眠术般表演的凝神注视,换得他报以忘情的回望,直到两人一起望月,在那块纯洁而遥远的天屏上投映他们的梦想……而我们则投映自己的梦想。如此这般的痴迷,若没有主演们摄人心魄的演技,就只能停留在空想的层面。若是表演得差劲或仅仅过得去的话,《天堂的孩子》就显得呆板而老派,仅仅是一则有关痴迷的寓言而已。但奇迹般的,它将所要象征的东西表达的淋漓尽致,尤其是让我们体验到默剧演员的登峰造极的才华。James Agee认为,在让-路易斯·巴劳特之前不曾有过一位电影演员,能够真实地去刻画艺术天才。《青楼情孽》(Moulin Rouge,休斯顿导演,1952)中的何塞·费勒(José Ferrer),仿佛只是其所扮演的图卢兹·劳特莱克(Toulouse-Lautrec)的听差;哈里·鲍尔(Harry Baur)在1936年阿贝尔·冈斯执导的贝多芬传记片中,也只是贝多芬的一个荒唐可笑的影子;但是,巴劳特却原汁原味地采用杜布拉在福南布勒剧场震惊观众的同样方式,震惊了我们中的每一个人——以至于我们不禁在想:当年的观众,会不会更喜欢看巴劳特的表演。 单单巴劳特的表演,就将《天堂的孩子》提升到不朽于所诞生年代的旷世杰作的高度,让影片具有超脱尘世的气息,始终令我们高山仰止。也许,这就是为什么巴赞觉得它“只不过是令人钦佩而已”。他一定是希望出现这样一部重磅大作的,它虚无缥缈地谈论月亮,却反而和我们地球人更贴近。然而,难道他不早该在第一次看完本片离开影院的那个夜晚,就感受到它的历史关联性吗?毕竟,他步出影院后,进入的正是电影中展现的城市,那里依旧有卖国贼、黑市商贩和抵抗运动游击队员在蹒跚而行。但是他却认为,这部电影承载的诗意现实主义传统——尽管高超——一旦被带入到战后的文化运动中,其风格就不再自然。事实上,卡尔内的战前作品可谓是举起镜子去照当时的年代,而《天堂的孩子》则如同那位迷人的女主人公,举起镜子对着自己,一览无遗地欣赏着自身风格的真相。 《天堂的孩子》是一部“优质”电影,它的伟大从未被质疑过,即使在“法国电影新浪潮”巅峰时期也没有过,而那场青年运动正是要涤荡掉卡尔内之类的挑剔大师的。而后,在七十年代和八十年代,法国电影的剧本创作和制作设计出现了回归专业主义的潮流。“视觉系电影”(cinéma du look)标志着新一轮手法主义的兴起,由此诞生的一批电影,与卡尔内和普莱维尔的感性遥相呼应,其中包括让-雅克·贝奈克斯(Jean-Jacques Beineix)的《明月照沟渠》(The Moon in the Gutter)、吕克·贝松(Luc Besson)的《地铁》(Subway, 由特劳纳担任美术设计)、让-皮埃尔·热内(Jean-Pierre Jeunet)《黑店狂想曲》(Delicatessen)和《天使爱美丽》(Amélie)。 令《天堂的孩子》在二十一世纪重获瞩目的,不仅仅是它的华丽风格。这部影片的长度曾经令人望而生畏,如今却与变化中的标准两相谐调。早在“法国电影新浪潮”时期,《宾虚》和《日瓦戈医生》这样的好莱坞史诗片,就彰显了电影在长度和视觉比例上,有着电视无法企及的优势。而《教父》的问世,标志着一部宏大的小说可以分成两部甚至三部电影,每一部的时长在三小时左右。从《根》开始,电视凭借一大批剧本一流的迷你剧集发起了反击。如今,不少观众会选择在一个周末之内,一口气看完一部剧集的一整季,的确,影迷们也定会以同样方式,在大银幕上连续观看任何一次路易·费雅德(Louis Feuillade)系列默片的重映,例如《吸血鬼》(Les vampires)的连放要超过九小时。《天堂的孩子》激起了我们对内容恢弘到难以轻易消化的电影的强烈兴趣。要知道,卡尔内和普莱维尔都曾经崇拜费雅德,巴赞也一样,他相信电影的叙事能力能让中世纪的古老故事或浪漫传奇重新焕发活力。因此,当巴赞渴望通过续集来追随《天堂的孩子》中那些精彩人物的前世今生的话,他所渴望的首先是小说。《天堂的孩子》可能并非派生自任何一部可经辨析的文学原著,但观看这部影片的感觉,就像忘情于一部鸿篇巨著之中,其人物居住在一个超自然的绝对道德世界,相比之下,日常生活显得苍白无趣。难怪特吕弗要一次又一次地去观看这部电影。也难怪无论在哪种意义上,它始终是一部超越时代的永恒经典。
转载自://www.weidianyuedu.com/content/0017670251431.html
《天堂的孩子》这部影片从孩子这个微弱的视角对有关鞋子的故事进行了近离距的凝视,让观众从这件日常生活中司空见惯的小故事中体会到了惊心动魄的震撼。
在这部影片里,主人公阿里家境贫寒,母亲饱受疾病的痛苦,而父亲做着薪水不高的工作,家里每个月都不能按时交上房租,买菜也只能赊账,这样的成长环境下对于阿里来说无疑是痛苦的。
《天堂的孩子》这部电影对贫穷并没有太多专门的描写,只是通过一些细节展现出来,我们发现导演更在意的是剧中人面对贫穷的态度。
诗意现实主义代表 法式浪漫通俗剧/克制的镜头(如吻戏摄影机的横移 Lacenaire枪杀Édouard时给到助手的反应镜头以及掉落的烟斗)/套层结构 戏内戏外的表演和情感的边界也变得模糊 使得剧中人和影中人的角色互文 在奥赛罗那场戏达到顶峰 但在电影层面看 也导致演员的表演过于舞台化 有些僵硬和夸张/喜剧主要体现在Baptiste的哑剧 滑稽剧和Frédérick的表演 悲剧主要体现在难以逾越的阶级差距 无法成全的一对“眷侣”/Garance有四个追求者 她与Frédérick发生关系 与Édouard同床异梦 又曾在失业落魄时与Lacenaire偷盗 心中住着Baptiste却因为种种原因无法在一起 在道德伦理层面无疑是会被批判的“爱是如此简单”但她始终孑然独立 /属于Garance与Baptiste的夜晚拍得诗情画意(月、雨、烛光、衣袍、吻) 在巴黎狂欢节的街头 被人群湮没的Baptiste试图寻找Garance的身影 开放性结局 留下想象空间
Baptiste在罪恶大街的剧院门口初登场,远远的一动不动,还以为是座雕像。他的父亲在场上神气活现地打着他的脑袋,镜头慢慢拉近才发觉是个妆容滑稽的演员。那一刻我以为他就是个呆呆不成器的小角色,自己不争气当然被父亲嫌弃。Garance在台前被冤枉成了小偷,Baptiste一下子活过来了,他以自己出神入化的一段哑剧表演再现了手表被偷的情节,为Garance洗白了,也完成了自己的完美登场。Garance感激他,送上了一枝花。
Garance初登场时,那妆容略显老气,和她那获得的赞誉稍有些名不副实。Frédérick挤开人群来打她的面前献殷勤,她既不回绝也不谄媚,答到“对热情的人来说,巴黎很小”,真的绝妙,让人如何不爱。接着她与一位仰慕者Pierre-François,不卑不亢,不得罪不谄媚,一切处理得很得体。唯独,她给Baptiste递上的那朵花是带着真情实感的。一朵花,给两人的爱情牵上了线。人和人就是那么奇怪,内在的真性情总能通过外在特征表现出来,人也很容易抓住对方的这些外在表现找到自己的“同类”,一见钟情,就是这么来的。
爱着,尊重着,爱的方式的训责……Baptiste和Garance错过了……Garance与Frédérick干柴烈火的,Baptiste身边有着深爱自己的Maria,Garance被无端卷入一场谋杀案,走投无路间,她求得伯爵Édouard的庇护,跟随伯爵远走印度。她对伯爵坦白:“我会尽力的讨你欢心。如果你需要,我可以让整个巴黎都知道,我为你疯狂。我可以站在屋顶大声的叫喊。但是私下里,对你,我必须告诉你。我爱的是另一个人,并且我始终爱着他。”虽然她的身体屈从于生存和生活,精神上她始终忠于Baptiste,这个女人对于爱情的态度真的很令人敬佩,她保持着人性中的纯真和高贵。最后她选择离开,也是成全了Baptiste和他的家庭。
相比之下Baptiste是个更单纯的孩子,他爱着Garance,也在十年中与Maria组织了有爱的家庭。这是对生活和生命的顺从。他的惊世之美更多地献给了舞台。
电影的题目“天堂的孩子”曾让我困惑不已,直到我了解到法国舞台最高层最平民的位置被称为“天堂”,那些演员们即是导演意味的“天堂的孩子”。影片里还有第三位纯真的天堂的孩子,演员Frédérick,他爱着Garance,嫉妒着Garance心里只有Baptiste,他崇拜Baptiste和他的才能,自己被激发出来更惊人的创作潜力。
电影有三个多小时之长,看到将近两个小时,才爱上这些“天堂的孩子”。
#SIFF2014#重看加分;世间众生相,人间悲喜剧,巴黎清明上河图,三六九等浮世绘;爱情有甜蜜伟大,也有嫉妒卑贱;人性有丑陋黑暗,也有高贵善良;感谢卡尔内为古典与诗意写上圆满注脚,完美融合戏剧、哑剧,雅而不俗,笑中含泪;运动长镜美妙,群戏调度精彩;献给猫一样的小丑。
马塞尔·卡内代表作,法国诗意现实主义经典。影片时长3小时多,摄制于纳粹占领时期,讲述了1830年代巴黎剧院的一段多角恋爱故事。片中华丽生动的林荫大道是法国影史最宏大布景。滑稽剧、哑剧与戏剧穿插其间,戏中戏、打破第四堵墙的互动、演员和角色的对位都令人难忘。狂欢节开放式结尾。(9.0/10)
精彩!每位主要演员都有戏!特别是Barrault的默剧!最喜欢的台词:You saved me from growing old, dull and used-up. 正中红心。1945年的片子竟然拍出了浸入式戏剧的感觉,特别过瘾,连看上下两部。可能随后还会再看几遍细细研究下。
我算是明白为什么会有新浪潮了,因为有人在古典的方向上已经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的确是明白了为什么会有新浪潮,因为优质电影中的价值观爱情观真的不能再代表新一代的年轻人。台词很美,摄影佳,间接表现各种血腥场面的处理挺有意思。但真的并不为其中的爱情感动,最后的别离并未让我唏嘘,反倒是觉得巴蒂斯特缺乏责任感得很。相比之下还是更喜欢前半部的古典味道,后半部有些闹剧了
不要回想往事,它们会像疯狗一样,冲向你的喉咙。 你爱我吗?不,不要回答。我不会索求任何东西,你在这里,这就是所有的一切。 不,我不索求什么。只要可以感觉到你身体的温暖,你的嘴唇,你的眼睛。
巴黎爱情故事,四个男人与一个女人。男人与女人的对话:“一直至今,我受不了蠢货的骚扰,我孑然一身,但是这样的命运又有什么不好呢?既不爱人,也不为人所爱,连你也不爱。我只要自由。”“我也不爱你。”“那再好不过了。”男人与女人的对话:“我因快乐而颤抖,因为你在我身边,我爱你。你爱我吗?”“你说起话来像个小孩。这只适合出现在书中或者梦里。”“梦...梦就和现实一样!”男人与女人的对话:“你不害怕孤枕独眠吗?”“今天日出很早。”“如果它起得比我们早,我们就关上窗户,而你,你现在的门还锁着吗?”男人与女人的对话:“男人通常不会对美人交付真心。他们只是想占有。而我不同。”“是吗?” 女人爱上了其中一个男人,可是直到最后,我觉得在她脑海里,偶尔还是会浮现出某句她说过的话:要是世上存在无需开口的爱情该有多好。
原来是关于男欢女爱的鸿篇巨制,穿插了杂耍、哑剧(Baptiste第一次亮相)和戏剧(电影第二幕)的舞台春秋,台前幕后的设定,打破了距离,也增强了观看者的妙趣。对暴力凶杀犯罪之类的表现,大多使用屏障手法,制造心理反差。结尾陷入拥挤的狂欢人群更像一个开放结局,他们都变成了输家。
美不美我不好评价,但是这部片子的伦理内容太多,戏剧化内容太多,属于电影的部分太少。四个男人为了各自的理由而爱着同一个女人,于是这个女人被物质利益和虚荣所满足,然后回头寻找所谓丢失了的爱情,随便应付他们而逢场作戏,她的嘴角时刻挂有轻佻的笑。能让人动容的只有这些人物在多年后的重逢,可惜他们还是一样,并没有放下对于彼此的执念,一个男人抛妻弃子,一个男人因之而死,只剩下最后所有人都被淹没在狂欢的游行中。
奇艺网你是不是病了啊?你买上集不买下集,你还要不要人活啊?继“偷自行车的人”我的另一个超级最爱电影,我完蛋了。。。。我他妈的怎么对古典的东西这么有激情?
一个女人和四个男人浮夸的多角恋爱故事。作为法国史上最伟大的影片之一多少感觉有些过誉了。上集4星半,下集3星。
唯有法国文学和戏剧底蕴才能催生出这样的电影。这样的手笔,这样的故事,写成书就是名著,拍成电影就是巨作,如同古希腊雕塑般的不会退色的完美。Jacques Prévert的台词诠释浪漫多情,Garance的气质和人设描绘高冷聪慧与独立,Baptiste负责表现这民族骨子里的决绝和疯狂。真的太法国了。
戏子有情,婊子有义。有种精巧的平衡感。前半段充满灵气,后半段沉重下来以后我就有点儿走神儿了,一种可能是我没到理解这种感情的年纪,另一种可能就是这不是我的感情。戏剧和电影如果不离婚,做情人也挺好的嘛。古典电影是“表面的艺术”,大概类似于文学里的巴尔扎克,作为经历过现代主义洗礼的现代人,得重新看待这里发生的一切。
http://v.youku.com/v_show/id_XMTg3NDc3NzEy.html
流水落花春去也,天上人间。
3个多小时,一部同样和乱世佳人分为上下部,有着复杂人物关系及剧情的黑白巨作。虽然厅不大,但是百分百上座率,排队场面好比看Skyfall,还有一家4口大人小孩的一起来看一部40年代的黑白片,这种状况不知是不是法国才有。
prevert的台词过于戏剧化,尤其是男女互相勾引的那些所谓的诗语言,月亮是我家巴黎太小之类的,舞台人生人生舞台的混淆 两女四男的纠结 哑剧 自杀绳子用来跳绳晾衣服。。剧情可谓十足的无聊以爱的名义无视道德践踏人性,和维果雷诺阿的片子比比吧,没看出半点诗意现实主义来充斥着戏剧化的虚情做作
剧本为主。各式男人,一个小丑。各式女人,一个绝代。人生如戏,戏不如人生。戏与现实,梦与惊醒,真实与虚假,电影与戏剧。结尾这样安排是因为导演没法下个决心么?
戳到了本专业G点的片子同看的人又是师姐很容易想象看完后在那里叽里呱啦一堆卢梭到狄德罗到布莱希特。但是最好的地方还是在于,如此如此多面的法国,既浮夸又优雅,既造作又真挚,套用管风琴的话,人能这么锲而不舍地轻佻,骨子里一定有哀世伤生的肃穆在支撑。和大江说漫才一样,滑稽与心酸一线之隔。
从第一分钟巴黎闹市街景的横移镜头开始,就彰显着超越时代的历史画卷感。黄金时代末期的伟大通俗剧,聚焦在1830年代的剧院,戏中戏的模式产生多艺的互文性,而每一次戏中演出又都起到推进剧情的作用,无一闲笔。非凡的演技,华丽的舞美,错综复杂的感情纠葛,足可以成为巴黎城市的名片。